牛得海（左二）在吉邁鎮生態畜牧業專業合作聯社調研了解牧民增收情況。
2019年1月，正是高原地區一年里最寒冷、最缺氧的時節。49歲的牛得海臨危受命，從氣候溫和的海東市來到平均海拔4200米的果洛州達日縣任縣委書記。
等待他的，是修復政治生態的“硬仗”，是如期完成脫貧任務的“苦仗”，是保障改善民生的“大仗”，是守護三江源的“持久仗”。狹路相逢勇者勝，牛得海義無反顧投入到攻堅克難的四場“仗”。
兩年多來，達日發生很大的變化。牧民住上了新樓房、喝上了干凈水，黑土灘恢復了青草綠，干部成了群眾的貼心人，笑容洋溢在達日人的臉上。群眾說，“黨給我們派來了一個好書記”。
從牧民的帳篷里“履新”
到達日任職，牛得海不是沒有猶豫過。
高寒、缺氧、氣候惡劣，在青海人眼中，連一棵樹都種不活的果洛州，是最艱苦的地方，而達日更是果洛條件最差的縣之一。
彼時的牛得海，患有糖尿病，又剛做完闌尾穿孔手術，妻子怕他身體吃不消，勸他別去；在高海拔地區工作過的岳父不理解：“人家四十多歲從高原往下調，哪有快五十歲的人還往高原跑的？”
一邊是組織的信任，一邊是家人的擔心，牛得海內心也曾有糾結。但最終，他選擇了迎難而上，“組織上定了，就不能講條件。”
初到達日，盡管提前做了不少“功課”，但強烈的高原反應，還是讓牛得海始料未及。吃不下、睡不著，頭痛欲裂、記憶衰退，稍微快走幾步就心慌氣短。
更讓他震驚的，是巨大的發展差距：脫貧攻堅短板不少，如期脫貧壓力山大；干部隊伍作風不實，走不進群眾家門、做不通思想工作、贏不了群眾信任；歷史遺留問題凸顯，社風民風不純，矛盾糾紛不斷。
怎么辦？既然來了，就沒有打退堂鼓的道理！苦熬不如苦干！
上任沒幾天，牛得海就開始下鄉，從牧民的帳篷里“履新”。
很快，達日人就發現，這個新任縣委書記愛下基層，只要沒有重要會議，他不是在下鄉，就是在下鄉的路上。白天實地調研，掌握實情，晚上開會分析研判；臉上曬出“高原紅”，手上凍出凍瘡，每天工作13個小時以上，牛得海像年輕人一樣玩命。
3個月走遍全縣9鄉1鎮33個行政村，牛得海摸清了脫貧攻堅推進不力的癥結，提出了“1376”扶貧工作模式，制定了“領導出征蹲點、干部承包推進”工作機制，形成了住建、農牧、水利、交通、健康、教育等15個施工小組共同作戰的扶貧體系。
“那一刻，我才有了方向。”原縣扶貧開發局局長崔保感嘆。
以上率下，行勝于言。在牛得海的示范帶動下，縣委一班人堅持“下沉服務、現場辦公、廣泛調研、群策群力”，換來了高質量的脫貧成果：13個貧困村退出，9769人脫貧，全縣如期摘帽。
親力親為、干工作不要命，是達日干部對牛得海的普遍評價。
兩年多來，他的足跡踏遍了達日1.48萬平方公里的每一個村社，最多的時候一天行程達400多公里；
治理黑土灘，他經常深入草原深處現場調研，督促生態修復工作，全縣草地植被覆蓋度從46.7%提高到58.03%;
采沙場整改，他把常委會開到整治現場，親自督促落實，將整改項目做成全縣的亮點工程、樣板工程和示范工程；
拓寬群眾增收渠道，他和縣長開辟牦牛銷售市場，組織干部挨家挨戶動員牧民售賣牦牛，為群眾增收1200多萬元；
整治縣城環境衛生，他凌晨時分上街檢查；
促進民族團結，他經常深入寺院聽取意見；
……
“牛書記把草原當自己的家，為達日這么拼命，我們有什么理由不跟著學、一起干？”達日縣人大常委會原主任卓瑪措的心聲，也是達日干部的共識。
喊破嗓子不如做出樣子。牛得海用實際行動為干部們立起了標桿、樹立了榜樣。深入基層、沖鋒在前、抓鐵有痕……達日干部作風里長期欠缺的“鈣質”，在潛移默化中漸漸累積生長。
“三四五”工作法
城管局局長卓瑪永遠忘不了，牛得海上任的第一天，就把她訓哭了。
“那天我出差回來，在西寧機場遇到了來上任的牛書記，就過去打了個招呼，叫了聲‘老大’，我都不知道為什么，牛書記當時臉色就變了。”
當天晚上，牛得海把卓瑪叫到辦公室，直接拍了桌子，“你叫誰‘老大’，怎么能把所謂的江湖習氣那一套，帶到我們黨內來！”
一頓罵，罵醒了卓瑪，也警醒了牛得海。
干部作風不改，何談凈化修復政治生態！
“思想是行動的先導，改作風從抓學習開始。”縣委常委會、縣委中心組學習會、集體學習會、常態化讀書班，談心談話、提醒約談、警示教育……牛得海帶著常委一班人、“四大班子”成員、全縣黨員干部，逢會必學黨規黨紀，必學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、必學中央政策，必講政治意識、紀律規矩、黨性原則。
從開始的不適應不接受，到逐步形成習慣，再到主動學習，黨員干部們政治意識增強了，思想覺悟提高了。“改變了我們過去對政治建設、對黨內政治生活存在的模糊認識。”縣人社局局長顧錫妍說。
不以規矩，不成方圓。在縣委全委會上，牛得海嚴肅提出領導干部“絕不允許干違反黨紀國法的事、絕不允許干破壞班子團結的事、絕不允許干逾越工作底線的事”；健全完善縣委常委會議事規則，出臺并嚴格執行縣委委員履職規則等各項規章制度46項；在全縣干部中開展“清風達日”黨風廉政建設活動，制定嚴禁違規飲酒六條禁令，打造政治生態上的“綠水青山”。
要求別人做到的，牛得海自己首先做到。“牛書記的家鄉互助縣，是青海有名的酒鄉，但他到達日后，帶頭執行禁酒令，滴酒不沾。”縣紀委書記達賢奎說，不僅如此，兩年多里，牛得海沒有用公款吃過一頓飯、抽過一根煙，就連朋友到達日看望，他都自掏腰包請朋友吃飯。
為改進干部作風，牛得海在全縣提出和推廣“三四五”工作法，要求干部當日工作當日清、當周工作當周清、當月工作當月清；縣級干部帶頭下沉到鄉鎮、縣直機關科級干部主動下沉到支部、統戰宗教干部及時下沉到寺院、鄉鎮干部持續下沉到村社；到地理偏遠的地方去、到條件艱苦的地方去、到困難多的地方去、到問題多的地方去、到項目建設現場去。“三四五”工作法的核心要義，在于推動干部轉變作風、下沉基層，與群眾面對面交流、心貼心溝通，在一線發現問題、解決問題、化解矛盾、樹立形象。
達日老百姓發現，干部來家里、來帳篷的次數多了，為群眾辦實事的多了；黨員干部們發現，干事創業的氛圍更好了，比學趕超的勁頭更足了；退休老干部們發現，干部們都忙起來了，黨的好作風又回來了。
會風反映作風。“以前縣里通知開會，少數領導干部不接電話、不回短信，甚至讓一般干部頂會、替會。如今，只要召開會議，參會的都是單位的主要負責人，全縣風清氣正、崇廉尚實、干事創業、遵紀守法的良好政治生態越來越濃。”縣委辦公室干部賈如軍說。
嚴管也要厚愛。在干部們眼中，牛得海不僅是個嚴厲的領導，更是個溫暖的長輩。
達日縣地處偏遠，縣里不少干部都是兩地分居，雙休日根本無法回家。牛得海提出，連續工作時間較長的，可以集中調休七八天，既能與家人團聚，也可以到低海拔地區調養下身體。
干部們工作忙了、累了、有情緒了，牛得海總能及時發現，及時談心開導，“有啥壓力，跟我說說”“扛不住說出來，我跟你一起扛”。
更讓大家欣喜的是，牛得海不僅“管”干部，更“教”干部。卓瑪記得，牛書記訓完她的第二天，就找她談了話，談城管工作如何開展，教她要到老百姓中、到個體戶中去了解差距和問題在哪里，教她怎樣調動城管隊員的工作積極性，“是牛書記手把手地教會了我怎樣做工作。”
群眾的事都裝在心里
剛到達日時，一次下鄉，同行的干部向群眾介紹，這是我們新來的牛得海書記。
青海方言“牛得海”，被群眾聽成了“牛得很”，從此，“牛得很書記”的綽號就在達日傳播開來。慢慢地，大家發現，牛得海書記，真的“牛得很”。
吉邁鎮垮熱村牧民洛角，不慎摔斷了腿，因為擔心負擔不起醫藥費，一直拖著不肯去醫院。牛得海在一次走訪入戶時，知道了這個事情，立即安排人將洛角送往西寧治療，并按政策為他解決了醫藥費。洛角逢人就說：“要不是牛書記，我的腿差點就沒了。”
滿掌鄉木熱村牧民旦毛，老公和一個孩子因為包蟲病去世，自己和另一個孩子也得了包蟲病，卻因為傳統觀念束縛，不肯就醫。牛得海帶領鄉干部多次上門，苦口婆心地做工作，送他們去醫院做了手術，讓旦毛和孩子過上了健康幸福的生活。
吉邁鎮龍才村牧民更杰回憶，牛書記經常夜訪，有時候凌晨還會在集中安置搬遷小區里看到他的身影。群眾家里的暖氣熱不熱、牧民家里的水井打好了沒有、娃娃們上學了沒有，群眾的事，樁樁件件都裝在牛得海的心里。吉邁鎮原黨委書記楊小七說：“我們鎮哪家哪戶有啥情況，牛書記比我們清楚。”
找牛得海反映問題的群眾數不勝數，有的甚至半夜三更去找，他都不厭其煩，耐心解答。能解決的，當場交辦相關部門；不能解決的，認真做好解釋工作。為了方便群眾反映問題，牛得海走到哪兒，就把自己的電話留到哪兒。有一次，一位群眾到政府服務中心辦事，為了督促辦事人員，拿出手機說：“我可是有‘牛得很’書記的電話。”“老百姓是把牛書記當成了心中的‘靠山’。”縣政協主席劉青果感慨萬千。
“老百姓的小事就是我們的大事”“只有把心交給群眾，群眾才會把心交給你”。一樁樁一件件解民憂紓民困暖民心的事，換來了群眾的滿意和喜悅。兩年多來，達日縣每年財政投入民生支出占到85%，廣大群眾切實感受到了黨的好政策帶來的溫暖。
牛得海的付出，得到了各界人士的認可，紅色寺院查朗寺民管會主任窩賽動情地說：“牛書記雖然跟我們民族不同、語言不通，但我們為民服務的心相通、民族團結的心相通、紅色基因傳承的心相通、搞好達日經濟建設的心相通。”
在達日度過了三個年頭，長期加班加點，加上高原反應的煎熬，牛得海體重下降了、心率加快了、血壓升高了，身體嚴重透支。一次，加班到凌晨三點回去剛睡下不久，突然呼吸困難，從睡夢中憋醒，他的第一反應是把衣服穿好。“就是‘走’，我也得穿戴整齊。”他笑著說。
妻子與他約定，每天早晚都要視頻一下，看到他沒事才能安心。年過八旬的老父親生病住院，牛得海沒有時間探望，只能通過視頻看老父親一眼，病中的老父親淚眼婆娑：“我最怕的是這個娃娃的身體。”
工作壓力大的時候，他急得一個人在宿舍抹眼淚，心里也會懊惱。但兩年多來，他從未向組織提出過任何條件和要求。
2021年農歷春節與藏歷新年是同一天，這也是牛得海上任以來在達日度過的第三個春節。
這一天，牛得海來到距離縣城近一百公里的聯系幫扶村滿掌鄉木熱村，與藏族群眾一起過藏歷新年。
他與牧民們一起跳起鍋莊舞，吃著糌粑，喝著酥油茶。看著一張張群眾的笑臉，他從心底里感到無比幸福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