昨夜又夢到老家的那頭水牛，一會是我牽著它，一會是它載著我，山坡上、田埂邊、水塘旁，只要有青草的地方，就有我們的身影……
放牛，是我小時候的一項“工作”。慶幸的是，我家的那頭水牛特通人性。記得父親剛從牛販子那里把它買回來時，還是一頭小牛犢。雖說小，但價錢不菲，差不多花了我家半年的積蓄。
“來兒，以后這頭牛就歸你了，你可得把它照看好，千萬不要讓它餓著，希望來年春上能趕上農活。”吃午飯時，父親高興地說。從父親的言語中，可以感受到對我的信任，以及對這頭牛犢的珍惜和滿意。從那開始，放牛，自然成了我的分內之事。
起初，我心里挺不情愿，主要是多了件事，也有些怕的感覺，我自己都只有牛兒那般高，卻要每天照看它。
相處幾天下來，倒發現不少樂趣。那時，農戶的牛都關在自家的牛欄里，多的有三四頭，少的也有一頭。也許是我們“投緣”，早上，一聽到我過去的腳步聲，它便會迅速站起，看到我時，還會在牛欄里原地轉幾圈，最后昂起頭，站在那里看著我。那股熱乎勁，就像是在歡迎一位遠方來的貴客，又像是在等候一個久而未見的朋友。下午放學后去牽它時，老遠就能看到它對著我來的方向，一動不動地站著，那種望眼欲穿的感覺，著實讓人動容。就這樣，我不由自主地喜歡上了這份“工作”。
我喜歡把它帶到牛群里，每次回到牛群的懷抱，它都會高興地圍著別的牛跑幾圈，有時甚至會互相追逐、戲耍、打鬧。這時，我不僅可以在一旁欣賞，還可以和伙伴們一起玩耍。特別是在夏天，伴著落日余暉，一邊放牛，一邊和伙伴們在河里游泳，有時牛兒們也會來湊熱鬧，那種輕松快樂的感覺讓人回味無窮。我也喜歡單獨帶它到青草茂盛的地方，它一邊津津有味地吃著，我一邊低聲背誦著詩文。每當這時，我都能感覺到它的開心。它不時地抬起頭望著我，眨幾下眼睛，搖幾下耳朵，有時嘴里還會哼哼幾聲。
它也有任性的時候，有時一不留神，會偷偷地跑到人家的田地里吃綠油油的莊稼。這個時候，受傷害的大多是我。除了莊稼主人的責罵，父母的責備也是少不了的。為了教育它，有時我會連續幾次把它拴在一棵樹上，不許它隨意走動。如此幾次，它耍性子的次數越來越少，對我愈加順從和依戀。
在我的精心照看下，牛兒一天比一天壯實，第二年春天，差不多可以干農活了。后來我上初中，要住校，除了寒暑假就很少再陪它。
隨著時代的變遷，老家村民們沿用了多年的牛耕方式已悄然改變，取代它的是現代化的農耕機器。老家養牛的人越來越少，有的甚至整個村莊都沒有幾頭牛，老家的孩子們自然不用放牛了。以前，我們孩提時專門放牛的一些場所，要么已荒草叢生，找不到可以戲耍的地方；要么建起了工廠，遠遠就能聽到轟鳴的機器聲；要么建起了蔬菜基地，游泳的河流成為一個大型水庫……
前些日子回老家，我向鄰居的小孩子講起自家水牛的故事和兒時放牛的生活，他們一臉茫然。我知道，故鄉的水牛不僅離我們遠去，也遠離了他們，和牛兒一起遠去的，還有孩童放牛的生活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