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年3月，我受組織委派，來到陜西省咸陽市三原縣嵯峨山下的屈家村，開啟了我的駐村時光。
這是一個深山里的小村莊，雖然離縣城只有21公里，但是山路狹窄、連續彎道，進村需要1個小時車程。村子共轄16個村民小組753戶2703人，其中建檔立卡貧困戶46戶110人。村里耕地、林地各占一半，村民除了種糧食就是種點花椒之類的經濟作物，或者外出務工。
屈家村俯瞰
去年9月剛走出大學校門的我不缺熱情、不缺知識，也不怕吃苦，但缺少基層工作經驗。因此雖然到村時豪情萬丈，卻在一開始入戶時就遭遇了冷場，一度讓我迷茫得不知該怎樣開展工作。
記得剛開始，當我問貧困群眾收入如何，總聽到這樣生硬的回答：“沒啥收入，一年苦到頭，沒掙下錢。”我不解地追問：“叔，你在外務工咋會掙不下錢呢？地里種點啥也該有收入吧？”“我說沒掙下錢，就是沒有！你這娃不信查去。”對方經常以這種方式結束對話，便轉過身自顧自忙去了，把我尷尬地晾在一旁。
一口氣跑了許多家，我發現群眾的說法很相似，外出務工的說工資低，生活開銷大存不下錢；在家搞產業的說銷路不好，東西賣不出去賺不到錢；家里有病人，就說掙來的錢都看病了，全花光了。總之，哭窮訴苦成了常態，掏心窩子的一個也沒有，讓我四處碰壁，不知如何是好。
后來，經過向村干部和其他工作隊員學習和取經，我漸漸摸到了一些門道。“不能進門就問收入，要先聊家常，傾聽他們的困難。扶貧政策要結合家庭情況來講、鄰里矛盾要耐心調解。”“群眾不容易，咱們幫扶干部要接地氣，多想想群眾的艱難，能給群眾幫一把就幫一把”……掌握這些方法后，我再去走家串戶和村民溝通，果然慢慢了解到他們的真實想法。
原來，他們認為手里攥著的現金才是收入，地里的糧食和家里的雞鴨沒賣出去都不算數。他們還有很多困惑，同樣是看病報銷，為啥別人報銷的比例比我高？我勤快務工，可為啥有的懶漢可以吃低保？……這些問題歸根結底還是群眾對扶貧政策理解不深。我耐心傾聽他們的訴求和想法，把扶貧政策掰開揉碎了講給他們聽，還熱心地為他們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，比如打印個人身份資料、為村民代售農產品、教村民申請健康碼等。隨著和村民越來越熟悉、關系越來越融洽，那種冷場的尷尬再也沒發生過。
蔡昕（左）走訪村民
和很多空心村一樣，青壯勞動力在外務工，村里大部分都是老人和孩子。留守老人大多不懂智能手機，也不會用銀行卡繳費取錢，兒女又都在外地打工，面對養老、醫保繳費這些事，常常手足無措。程風英大嬸的兒女在外，家里只剩雙目失明的丈夫，自己也只剩下一只眼睛還有視力，她不懂銀行卡為啥鎖住了繳不了費，無奈之下只能來村委會求助，村書記就讓我開車帶老人去銀行解鎖銀行卡。到銀行后，我替老人叫號排隊，幫她聯系兒子問密碼。銀行卡解鎖后，我又帶她到村里繳費，她不懂銀行卡咋扣錢，我解釋了很久她才明白電子繳費不需要取現金，以及平時她的錢不會無故消失。繳完費后老人很感激，非要買包煙表示感謝，我堅決不要，“嬸，你把錢留著給自己買些吃的喝的，你們滿意了，我們做的事就值得。”把嬸子送回家后，在回村委會的路上我眼前一直浮現她感激的眼神，同時也感到，為村民們做些實事，內心的滿足感是任何嘉獎都無可比擬的。
山村里的留守兒童也是我牽掛的一個群體。今年暑假，看到村委會廣場經常有成群結隊的兒童玩耍嬉戲，我便想方設法張羅了一些運動器材，帶到村里給這些孩子使用，有時還跟他們一起玩。他們開心極了，逐漸和我親昵起來。和他們聊天時，我發現因為沒有父母督促，所以他們學習積極性不高，“差不多就行了”的想法讓我十分擔憂。于是，我趁著和他們打成一片時，給他們灌輸學習的重要性，幫他們建立學習目標，尋找人生理想，還四處搜集一些書借給他們閱讀，幫他們開拓眼界。一個充實而愉快的暑假過去了，開學前他們開心地對我說，“一定聽哥哥的話，好好學習，爭取上大學”。有夢想才有動力，我希望在自己駐村這段時間，能在他們心里種下理想的種子。
隨著時間的推移，我也從村民身上學到很多。村里有一對盲人兄弟馬春安和王套子，身殘志堅、樂觀積極。記得我第一次見到他們，哥哥正在燒水做飯，雖然眼睛看不見但干活十分利索，三下五除二，一塊面就搟好了，燒水、下面，不緊不慢，有條不紊；弟弟正在喂豬，拌豬食、跨進豬圈，把豬食倒進食槽，不偏不倚。我逐漸了解到他們的故事，內心欽佩不已。村里把他們納入五保戶，駐村工作隊與住建局、村“兩委”班子多次協商，落實危房改造政策，協助他們蓋了2間平房。2019年春，他們多次向駐村工作隊表示想自食其力，后來我們買了一頭母豬讓他倆喂養，去年下半年一窩豬仔賣了5000多元，今年又下了一窩，收入8000余元。我還得知，這些年兄弟倆陸續養過土雞、奶山羊，雖然有賠有賺，但從未放棄過努力。只要給一點支撐，他們就會自己站起來。這種自強不息的精神深深感染了我，滋養了我的精神世界。
屈家村已經脫貧摘帽了，但還面臨人口老齡化嚴重、集體經濟薄弱、產業單一等問題，需要扶貧干部、村干部帶著群眾一起拼搏，我也從一開始駐村時的“吃不消”“拿不準”，到后來的游刃有余。這段經歷，不但磨練了我的意志和毅力，更讓我樹立了新的理想：以青春為筆，繪美麗鄉村。
（作者：陜西省三原縣稅務局駐屈家村扶貧工作隊隊員）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