偶得閑暇,幾人相約,看了一部海外影片《前目的地》,一個半小時下來,竟云繞霧罩、難理頭緒。倒是師長一句提醒——它是運用時空穿越的手法,來探索哲學、倫理學、社會學、心理學中的一些問題。聽后若有所悟,打開電腦,再看上幾遍,細細品咂,便嘗出其中的一些味道來。
這是一部有著科幻外殼的影片,講述的是一位“時空特工”奉命回到20世紀70年代,阻止當年恐怖分子“閃光炸彈客”的破壞活動,任務失敗后再度踏上逆時空狙擊歷程,由此引發一系列離奇怪誕的故事。貫穿的主線,就是主角的“閉環”人生:自己愛上自己,自己生下自己,自己偷了自己,自己招募自己,自己誅殺自己。哲學家叔本華曾把人生比喻成鋪滿火紅熱炭的圓形跑道,而影片主角正是在這樣的跑道上奔跑著。在科幻、懸疑的外殼之下,實質講的是人生,經由角色的境遇往復,揭示出命運的必然,完成一段心靈的時空旅程。帶給人的不只是感官上的觸動,更是精神上的昭示與哲思上的追索。
性善與性惡,孰是孰非?這是千百年來仁者見仁、智者見智的話題。中國傳統文化更多倡導的是性本善,《三字經》第一句就是“人之初,性本善”;西方文化則更多傾向于性本惡,有人認為“人欲沒有止境”,有人主張“人性惡劣、易變”。影片刻畫了諸多角色,既有匡扶正義的時空特工、孤苦無助的“未婚媽媽”,又有冷酷無情的負心漢、喪心病狂的炸彈客,然而在電影藝術的巧妙安排下,這些角色竟都是同一個人,只因時空、境遇不同,而展現出不同的人性側面。內心善與惡、美與丑、好與壞,就像是同一枚硬幣的兩面,就看你把哪一面翻了出來。這與機緣有關,與抉擇有關,而與“定數”無關。從這個意義上說,性善還是性惡,其實無關宏旨,抑惡揚善才是關鍵所在,恰如王陽明所說:“無善無惡心之體,有善有惡意之動,知善知惡是良知,為善去惡是格物。”自我凈化,自我塑造,方能格物致知,止于至善。
識人與識己,孰易孰難?馬克思認為,人的本質在于其現實性上,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。作為社會的主體,人們無時無刻不在交往、交流,在探究別人的同時,也觀照著自己。影片刻畫了許多人與人之間的交往,有作家與酒保的真情告白,有時空特工與炸彈客的生死對決,凡此種種,其實都是不同時空的同一人在自我對話。“認識你自己!”——這是銘刻在希臘圣城德爾斐神殿上的著名箴言。的確,人們總習慣于眼睛向外,品頭論足著別人,也更在意用別人的評價來衡量自己,卻難得求諸自己的本心,終于在紛雜迷茫中不知不覺演變為另一個自己,如同影片主角一樣,“縱使相逢應不識”。人生的痛苦、煩惱、不安,一個很重要的根源,就是不清楚自己是誰,盲目追求外界賦予自己的標簽與評價。知道自己是誰、真正需要什么,解決好“為了誰、依靠誰、我是誰”的問題,面對選擇才不會迷茫,面對誘惑才不會動搖,面對磨難才不會懈怠,始終保持信仰不移、追求不變、本色不改。
心境與環境,孰輕孰重?人改變著環境,環境也塑造著人。影片主角的孤兒身份、長大后的不合群、成年后的求職受挫,諸般不順使她封閉內斂、孤僻自卑;然而她的天性聰穎,又使她過于自尊、任性自負。這樣的境遇令觀眾不禁唏噓:一個人的成長,是否只能是環境“安排”下無奈的必然結果?誠然,一個人性格、心態的形成,外部的條件和境遇起到很大作用。戰國荀子《勸學》中說“君子居必擇鄉,游必就士”。人總是在特定環境下成長、生活的。然而,所謂環境也不過是無數人的言行所構成,是無數心境疊加共鳴的結果。人人都是環境的組成部分,個個都是踐行者和責任人。心境好自然能檢身正己,而個人的言行亦能改變環境、濟眾達人。人人循道而行,道則成為風景。每個人都從自己做起,修身律己、知行合一、相互影響,清正、清純、清明的社會環境才會實現。
哲學家康德說過:“最偉大的人生需求,就是知道讓自己成為一個真正的人而必須做些什么。”《前目的地》就是這樣一部影片,為人們思索社會、把握人生推開了一扇窗,雖不一定準確、周嚴,也算是別開生面、別有洞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