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9年6月17日
牛 偉
現為渭南市華州區社保局干部。2017年4月至今在華州區赤水鎮麥王村任第一書記
去年4月，一個春風和煦的日子里，我被派駐麥王村擔任第一書記，從此開啟了我作為一名基層干部值得銘記終生的一段人生歷程。回首過去的一年，難忘的經歷一一浮現：磨破了底的兩雙運動鞋，支部會上的一次次爭執，進門入戶的一次次談心，田間地頭的一次次調查，還有深夜里委屈的眼淚面對這一切，我也曾猶豫過，彷徨過，也曾想過后退撂挑子，但最終我還是選擇了堅持。一年來的事實證明，我的努力沒有白費。苦盡甘來，麥王村的面貌煥然一新，我心潮澎湃，信心倍增。
“懶漢”不見了
為打開扶貧工作的局面，我花了一個月的時間，深入走訪了麥王村64戶貧困戶。現在，村里誰家有大學生，誰家有留守兒童，誰家有幾畝地，誰家養了幾只羊，甚至村邊的一草一木、溝溝岔岔我都如數家珍，了如指掌。
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走訪，我發現，除了客觀條件差以外，內生動力不足、發展意愿不強成為制約貧困戶脫貧摘帽的主要原因。比如有的熱衷于打麻將；有些無所事事，莊稼不好好種，也不外出打工，坐等政府的扶貧救濟；個別人甚至以偷竊為營生我深知人是生產力中最重要的因素，只有想方設法扭轉麥王的村風民風，轉變觀念，扶貧工作才能從根本上干出成效。
有個村民成天沉湎于“趕場子”打麻將，地里活不干，也不想著出外打工賺錢，沒錢就賣糧食，糧食賣完了就去借。找他談了多次都不領情，麻將依然打得熱火朝天。我就托人傳話給他，讓他到村委會來一趟，有好事。第二天午飯后，他斜叼著一根煙來到村委會，一見面就興高采烈地說：“牛書記，聽說你找我有好事？有啥好事？得是給我發錢呢？趕緊啊，這幾天手氣臭，場場輸，腰里的‘銅’都快沒了。”我接過話說：“這回找你還真有好事，你愛打牌，我也會打，是這，今晚我約了個包工頭，你再找個牌友，咱合伙把他‘膿水子’給擠了！”他一聽非常高興，連忙點頭答應說：“好，好，好。莫麻達。”一切都按計劃進行著。晚上在麻將桌上，包工頭現身說法，把自己由一個賭徒把家產輸得精光到戒掉賭癮努力奮斗，再到如今吃穿不愁頗有積蓄的變化，一五一十地講給大家聽。剛開始，他還不當一回事，一臉不屑的樣子，嘴里嚷嚷著：“打牌就打牌，說這些干啥？可給我補課呢？”隨著包工頭動情的講述和我的勸說，慢慢地他不好意思起來，臉上有點掛不住了，打牌的動作也變得磨磨蹭蹭，沒有了之前的流暢，好像心不在焉的樣子。牌場快要散攤的時候，包工頭說：“如果信得過伙計，明天就到伙計的工地上去，再甭靠打牌過日子啦！”其實讓這個人去打工是我事先跟包工頭說好的。到了工地，他從臟活累活干起，不到兩個月，人就變得很精神，像換了個人似的。從此，很少再聽見他家的吵鬧聲，聽說還添置了不少新家當。
麥王村還有一個人，手上不太干凈，喜歡占小便宜，在村里名聲不好，派出所也拿他沒辦法，村民一提起他來就頭疼。我找他談了好多次，好話說了幾車，工作做了好幾個月，磨破了嘴皮子，磨薄了鞋底子。我不斷鼓勵他到城里打工，不久，這個人在村里“消失”了。過中秋節時，他給我打了個電話，說他要回來，希望我能在村口見見他。我按照約定的時間來到村口，約有一支煙的工夫，一輛出租停在我面前，車子右前門被打開，他從副駕駛座上跳下車，緊緊地握住我的手憨憨地說：“牛書記，特別感謝你當初開導我，把我引上正路。我聽了你的話到渭南去打工，干干凈凈地掙了不少錢，比偷雞摸狗強多了！今天讓你在村口等，一是要當面感謝你，二是擔心卸行李的時候村里人說閑話。”看到他的驚人變化，我也激動地說：“俗話說得好，‘浪子回頭金不換，身正不怕影子斜’，你就把心放到肚里，從今往后再也不會有人懷疑你，冤枉你了！大家都知道你走上了正路。”
做好思想工作要會說農家話。于是，“人活著就是要有點精氣神”“你自己可以吃糠咽菜，總不能讓子孫后代也戴著窮帽子，把窮鍋一輩輩背下去”，類似的話語我經常掛在嘴邊，入戶講，開會講，拉家常時講，不厭其煩地講如今，村民們都說麥王村大變樣了，吃了飯沒事干蹲在門口諞閑傳的少了，沒黑沒夜“壘長城”的散伙了，偷雞摸狗的事兒再也沒有聽說過。
脫貧摘帽進行時
夏收時節的一天，我到三組了解夏收情況，路上看見一個上了年紀的婦女拉著架子車非常吃力地走著。走近一看，原來是貧困戶王西軍的老伴張桂芳，車上滿載著幾蛇皮袋子麥子。看著腳下坑坑洼洼的路，看著滿頭大汗的張桂芳，我一陣心酸，急忙走上前要替她拉車，她忙著拒絕道：“牛書記，咋能讓你拉呢？你在城里工作，沒干過粗活，這一車麥重著呢！”“我想試一下！”看到我態度誠懇堅決，她沒辦法，把車把遞給我。不試不知道，那個裝滿麥子的架子車讓我這個年輕人拉得非常吃力，弓著腰，蹬著腿，肩膀被繩子勒得生疼。幫老人把麥子拉到她家門口時，我氣喘吁吁，滿頭大汗，幾乎直不起腰來。老兩口硬拉著讓我進去喝口水，盛情難卻。提到村上的路，王西軍的老伴一下子來了精神，似乎有說不完的話：“牛書記，咱村上這爛路實在該修修了，外村人都不愿到咱這兒來，一下雨人都沒處下腳，更甭說騎摩托、拉架子車了。如果修成光光的洋灰（水泥）路，剛才那一車麥我老婆子拉起來也不咋費力！”
她這番話在我心里引起了強烈的觸動，“要想富，先修路”瞬間從一個口號演化成一個活生生的現實。說干就干，我立即行動，向上級打報告。經過努力，資金經多方籌集全部到位，先后為麥王村硬化道路8000多平方米。如今，一條條硬化了的道路就像一根根幸福的彩帶，不僅把麥王村的家家戶戶聯系了起來，而且把麥王和外界聯系了起來。
基礎設施得到改善，就為產業發展打下了基礎。如何走出一條適合麥王村發展致富的路子，成為當務之急。麥王村靠近渭河，農業底子不差，但主導產業不明晰，長期以來產業結構相對單一，經濟效益一直不樂觀。通過摸底調研，我瞅準了“特色化、品牌化”的發展方向。當我把自己的想法向大家說出后，不少人建議說，赤水大蔥有多年的種植歷史，在附近有一定名氣，周圍各村多年來種植大蔥收益不小，如果我們村也能栽植大蔥的話，肯定能夠形成規模招來客商。大家的建議似乎不無道理，值得重視。但是，現代特色農業的發展應該建立在科學發展的基礎上，周圍各村適宜大蔥栽培，麥王是否也適宜呢？帶著這樣的想法，我聯系了農業局，讓他們派專家和技術員實地勘察。專家給全村農業資源來了一次徹底的“體檢”，告訴我們，這里的土壤條件很適合種植獼猴桃、花椒等特色經濟作物。這下我心里頓時有了底氣，帶上村里主要干部對獼猴桃和花椒的市場前景進行了摸底，回來后立即召集召開村級一攬子干部會議，決定放棄種植大蔥的提議，栽種獼猴桃和花椒樹。
但是，阻力來了，一些村民說，咱祖祖輩輩都沒務過那東西，種下去長不出來咋弄呢？長出來了不會經管咋辦呢？有的村民說，咱就是收成好，往哪噠（哪里）賣哩？有的村民說，咱手里本來就沒啥錢，買種子苗子就得東挪西借，萬一賣不出去賠了本那就虧大了面對種種顧慮，我們組織了一次包括所有貧困戶參加的村民大會。在會上，我鄭重地講：“各位的擔心我完全理解，但請大家放心，技術和資金都不是問題，我們可以請上面派專家來進行指導，錢的事可以從上面爭取資金。至于銷路，大家也不要擔心，我們已做過市場調研，獼猴桃和花椒的市場前景不錯，到時候只要品質好，村上幫大家聯系客戶。”我的一席話給大家吃了定心丸，村民們一下子來了興致，紛紛表示積極響應村上的號召。
說到就得做到。為了科學栽種，我請來相關專家給種植戶傳授種植技術。去年年底，根據相關政策，我為發展經濟作物的貧困戶共爭取到8萬余元補助款。貧困戶們紛紛放下了思想包袱，積極投身獼猴桃和花椒樹的栽培中。目前，小小的麥王村發展獼猴桃500余畝，花椒80余畝，產業前景十分樂觀。
當好“留守書記”
麥王小學的學生中留守兒童較多，家里經濟都比較緊張，父母管不上，爺爺奶奶只管吃管喝，對孩子的學習也是有心無力，孩子回到家沒有課外書讀，學校也沒有像樣的圖書室。但孩子們求知的愿望很迫切，面對一雙雙渴望知識的目光，我自費購置了120冊課外書送給他們。每當看到孩子們拿著那些書如饑似渴地看著，我就為自己的一點小小付出感到十分欣慰。
張桂芳和老伴王西軍是兩位空巢老人，王西軍患腦梗留下后遺癥，行動極為不便，要張桂芳伺候。由于憋在家里長時間出不了門，王西軍脾氣很不好，動不動就給老伴發脾氣，摔家具，張桂芳為此背地里沒少偷偷抹眼淚。了解到這一情況后，我就隔三岔五到王西軍家幫忙打掃衛生，干些重活，說說寬心話。去的回數多了，老兩口就和我不再生分，有什么話都跟我說。尤其是張桂芳，受了老伴的委屈給我訴苦，遇到難事請我出主意，一點兒也沒有拿我當外人。去年12月11日晚，寒風瑟瑟，我正在村支部辦公室加班，突然聽到敲門聲，打開門一看，原來是張桂芳。我以為她有什么事情找我，就問道：“張大媽，這么晚了有啥事嗎？王叔可給你氣受了？”老太太說：“沒有，你王叔好好在家睡覺呢。是我看你燈亮著，就給你送些吃的。”說著把拿來的香蕉、飲料、面包，一股腦塞到我手里，臨走還叮嚀我注意身體，早點睡。吃著老人送來的晚餐，一股暖流遍我的全身！
春節前走訪，村里有個五保戶說夜里冷，讓我給他買床被子。這句話一下子提醒了我，我估摸了一下，村里五保戶加老弱病殘共10戶，就自掏腰包買了10床被子、10袋面粉，給這些人家一一送去。在慰問張喜德、張宏德兄弟時，我把兩套棉被、兩袋面粉送到他們手中。張喜德激動地說：“感謝政府，感謝黨啊！”以往從媒體或有關資料上聽到或看到這樣的言辭，我總感覺說話人在客套，但張喜德的眼神分明充滿了真誠和質樸。當我把棉被和面粉送到貧困戶張九如老人家里時，老人緊緊握住我的手激動地說：“我今年得了一場大病，多虧黨的好政策，要不然，我早就入土了。現在好了，區上、鎮上、村上都幫襯我，我感謝政府，感謝黨啊！”聽到老人家發自肺腑的感謝，我覺得自己吃住在村，“留守”在村的日子是值得的。
今天，走在麥王的田間村道上，暖風習習，柳綠花紅，獼猴桃樹冒出了淺淺的嫩芽，花椒樹的嫩葉在陽光的撫慰下格外翠綠。這塊土地，正蘊蓄著蓬勃的生機，綻放著無比的熱情……
來源：陜西先鋒
